楔子：
感谢我们遇见，感谢我们没有错过。
A.
过了盛夏的9月依旧暑热难当，即便下旬秋老虎依旧凶残狠厉。早晚气温变化极大，中午日头底下还是能够将人晒晕过去。“这破天儿，究竟怎么才是个头。”夜尊准点儿踏出最后一班地铁，秋意浓厚的风灌进地铁站强迫着他缩了身体，抱起双臂。分明白日里太阳还毒辣的紧，现在怎就秋风瑟瑟了呢？早该记得出门带件外套的，可惜每每都只为了早晨能够多睡那几分钟，唉……夜尊，你莫不是个傻子吧，冻死你算了。抱怨着自己的蠢，夜尊加快了回家的脚步。“阿嚏！”报应来的真及时，才跑出地铁出口，一道蜇人地秋风呼的迎面拍上他的身体，“唔。”身体本能的蜷缩，他蹲下掌心捂住痉挛的胃，“嘶。”报应来的很连贯，夜尊咬着后槽牙忍着疼。他是一名医生，却有着老胃病。这没啥可笑的，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医生就一定生活自律，健康养生。恰恰相反，医生永远治不了自己，更别说什么健康和养生。在夜尊看来只要能让他吃上一口热乎地外卖就觉得很阿弥陀佛功德无量了。事与愿违，科室离职了一位医生，他手头的病人被均分到了其他医生手中，夜尊不能幸免。更糟的还要分摊他的手术病人，这样叠加起来的后果就是夜尊一下午做了近四台手术，等他终于结束一切交代学生缝合时，双腿早已麻木不仁，大脑指令完全无法控制双腿迈开步。没其他的办法，护士帮他脱去手术服，搀着他出手术室，最后喊来两个巡逻的保安架着他回的休息室。
撒了欢的胃像是注射了浓度极高的兴奋剂，揪紧夜尊的胃粘膜打算生撕了他，疼痛带来干涩的恶心感至食道反噬出来，含着胃酸的灼烧感一路引吭高歌杀出沈夜的口腔，“呕！”激烈的干呕，嗓子是火辣辣的疼，夜里的秋风依旧萧瑟，一阵又一阵地拍打缩成面团地夜尊。“你？”一双销量款的板鞋，白色的鞋帮有着黑色的五角星。这鞋真好看，夜尊不知自己大脑哪里短路，但他就是觉得那双鞋好看。“没事？”夜尊一个白眼，心说：我没事，大冷天蹲地铁出口吹夜风玩儿吗？显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傻子。鞋的主人没有弯腰的意思，夜尊傻唧唧的瞅着人家鞋看。气氛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尴尬。“那个什么。”尬了尽几分钟，夜尊终于在下一波的夜风中找回了大脑，他勉强自己抬头，对方浅蓝色的仔裤上头套着件白色卫衣，卫衣的帽子盖在他的头上一只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如流星划落瞬间的眼。大晚上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干嘛？夜尊一对桃花眼满是问号的盯着鞋的主人，“你病了？”鞋的主人腰板挺直，一只白色耳机孤独地塞在耳朵里，另外一只挂在夜风中晃荡。夜尊很不给对方面子的翻白眼，心说：得。碰见一傻子。我的人生如此悲哀。“唉？”没等夜尊感叹完毕，一只温热的手掌已然握住他瘦削地手臂将他拉起，“还能走吗。”他用的是肯定，意思就是他是不可能背夜尊走的，明显夜尊也不愿意给个男人背，大晚上的被素不相识的男孩？男人？都不对……反正就是画面不和谐。“嗯。”捂住折腾的胃，夜尊脸色青白，冷汗已湿透棉T。他的手臂被轻柔架上鞋主人的肩膀，对方另一只暖和的手伸来扣住他冰凉的上臂，扭头冲夜尊眨动了眼睛，他蝶舞般的长睫毛跟着挥动。撩什么撩？我一直男。夜尊无限循环播放的白眼在心底轰炸，毕竟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没丑到哪里去。
这不能算是被捡尸吧？夜尊想。毕竟自己没有喝醉，更没有被投药。只不过正巧老胃病犯了，又正好被一只眼睛长的好看却不知道温和谦虚怎么写的大男孩？给莫名其妙？地带回了家？不对。看环境应该是家餐厅？刚进来时，夜尊留意了门楣——一道。呵？挺有趣。只是那个人把夜尊放下后便兀自进了后厨，都过去很久都一声不吭。夜尊莫名有种又被丢下的难过，“给你。”严厉的简单称述，鞋主人肉乎乎的掌间却握着一碗浮着几颗大枣热腾腾的米粥，夜尊绝对认为自己碰到了神仙！一脸谄媚地捧住递来的米粥两眼放光，“……”鞋的主人无奈，心想：这孩子究竟是被饿了多久才能够露出这样恶狼模样？好好的一双剪了秋水含情目硬生生被逼着升起可怖的血丝。“你放手。”被瞪了一眼，他没明白为何，就觉手中的碗被一种可怕的外力抽走，他笑。不要和快饿死的人讲什么吃东西要优雅，因为根本没用。夜尊完全是在被鄙视的目光中就着碗一口气将米粥倒进胃里的，真不夸张，一碗下去胃立马缴械投降。夜尊舌尖儿刮了一遍嘴唇，不满足的咂咂嘴，然后厚颜无耻地把碗推给坐在对面鞋的主人面前，立起一根骨节分明却同样肉的手指，“能不能再……给一碗？”夜尊缩着脖子装可怜，见对方不动，双手合十继续耍无赖，“拜托拜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鞋的主人忍住不笑，最终还是破功。他是个有规矩的主厨，立誓绝对不给不懂品菜的人做美食。但……眼前这个孩子？好吧，介于同情和可怜之间，他弯了嘴角摇摇头不予置评。
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的结果就是夜尊把对方煮的一锅红枣米粥喝了个干净，摸着舒服的胃小小畅快地打饱嗝。鞋的主人还真从未欣赏过这般凡尘俗人，他好整以暇地端着酒杯认真地研究吃饱了的夜尊，他鲜活还有趣。而夜尊则是个吃饱易困的奇葩体质，医生的职业特殊性不但塑造了他快速进食恢复活力也练就了他吃饱立马倒头睡的优秀技能。故而……现在夜尊通红的兔儿眼已经迷糊地找不到北，瞅对方都能看到重影。秉着自己克制克制回家睡的理念，夜尊堆上社会精英的专业笑脸抱歉地介绍自己：“那个，先生……嗯。感谢你的粥。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夜尊真的很累，一下午的手术已经抽干他的灵魂，他只想和床去幽会。鞋的主人大口喝干杯中酒，转着手腕玩空了的酒杯顺带看着夜尊在他面前出丑。“你说。我听。”怎么听都想院里的领导训话的腔调，夜尊最烦这种，索性没正形儿地双手交叠脑袋歪在手臂里趴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看对面，“老干部。”，“什么？”对方没听清，夜尊黏黏糊糊的声音提高一点重复，“我说你。……分明就一小男孩儿，口气怎么一股子我们院长老头子的腔调。”，“小男孩儿？老头子？”对方单独拎出来的主语，有种让他想把夜尊现在就扔出门外吹冷风的冲动。“不过。你长的比他们都好看。嘻嘻。”傻不傻？鞋的主人莞尔一笑，“你要多笑笑更好看，特别是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笑，太冷了。”夜尊本不是自来熟的人，只是碰见这个能算是他救命恩人的小孩儿不自觉就话多了，对面的人又往酒杯里倒了酒，冷光灯下在他的指间有冰凉的折射。“戒指。你结婚了，我耽误你回家和妻子团聚了？”夜尊软糯的像是他刚煮出来的米粥，香甜绵软。“告诉我你的名字。”对方错开了话题，夜尊困惑用桃花眼看他，对方手一抖，酒没稳住泼出去了些。“夜尊。夜幕的夜，仙尊的尊。”，“哦。”鞋的主人摸索着酒杯口不知在咀嚼什么，“你呢。”一样的长睫呼扇，夜尊的多了媚。“程，慕生。”，“怎么写呢。”夜尊在睡眠悬崖的边缘，他还不想掉下去，他一定要知道恩人的姓名。“程序的程，羡慕的慕，生生不息的生。”，“嗯。你学我呀。……慕——生。好听，我喜欢。”被这样意外的念到名字，程慕生有点心慌意乱，他靠进椅背转动无名指上的铂金戒眼神意味深长。
慕生。
好听。
他喜欢？
呵。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喜欢？何种喜欢？
随便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子的话。
很危险的，夜尊。